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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Z奈因】解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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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艾瑟依拉姆女王的婚礼定在地球举行。那天她包下了一座海岛,因为那里不仅有一座古老的教堂,更有最和煦的风,最灿烂的阳光和最多的飞鸟,不管抬头还是低头都能看到瑞利散射形成的蔚蓝。

 

伊奈帆和其他政界要员一样是乘坐游艇到达岛上的,然后经过了女王和库兰卡恩亲王的热情接待。艾瑟依拉姆女王穿着纯白的裙摆足有两米宽的婚纱,纯金色的长发全部盘起,显得圣洁美丽。斯雷因不能到现场来真是太好了,不情愿地按下快门时伊奈帆不由得这么想着。

 

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新娘新郎终于在红毯尽头挽着手出现了。他们面带微笑地倾听牧师的祷告,虔诚地起誓,互换戒指和吻,切下婚礼蛋糕,抛花束,所有的步骤都做的和地球人一样。也许在火星的历史上,只有艾瑟依拉姆女王一人能够如此坦率地表达对地球文化的偏爱,不知是出于纯真还是十足的自信。库兰卡恩亲王看上去十分和善,讲起话来年轻的声音透着青涩。他们会把火星的未来引向何方呢?伊奈帆此时又打消了刚才的想法,他希望斯雷因能来,能看到这一切,他特别想和斯雷因说说话,听听斯雷因的看法。斯雷因会继续为火星担忧吗?在斯雷因的心里,到底哪里才是他的故乡,或者说,哪里都算不上?

 

仪式结束后伊奈帆没有和任何人寒暄,独自离开宾客席,沿着海岛走了一圈。转到终于教堂背面的海岸上时周围空无一人,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低头从西服内侧摸出一盒万宝路,取出一根不太熟练地叼在嘴里,结果火机擦了三次都没点燃。这时背后响起了高跟鞋的声响,伊奈帆一回头,是艾瑟依拉姆女王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教堂地基上。四目相对的时候艾瑟依拉姆反应了几秒钟,她差点没认出来那个戴着眼罩低头点烟的男人是曾经那个穿着针织衫的学生伊奈帆。认出旧友后女王显得十分高兴,提起裙子慢步向他走过来。

 

“伊奈帆,你能来我真的太高兴了。”

 

“祝您新婚快乐,艾瑟依拉姆女王。”伊奈帆把烟放回衣袋。

 

“谢谢……”这个新称谓给她带来的疏离感从脸上自然流露出来,但她只是抿了抿唇没说什么,目光随着被放进衣袋的香烟移动着。“你过得还好吗?”

 

“挺好。另外斯雷因也要求我转达对您的祝福。”

 

“斯雷因……”女王小声重复了这个名字,看了看周围才说,“代我谢谢他。他还好吗?”

 

伊奈帆沉默片刻,看着艾瑟依拉姆的眼睛,用比平时更为缓慢而清晰口吻的叙述起来。“他不太好。入狱后我已经收走了他身边所以可以用来伤害自己的物品,但仅仅用他送给过您又被您遗落的护身符,他已经尝试自缢了七次。”

 

“为什么要这样……”艾瑟依拉姆掩住了嘴,眼神中充满悲悯。

 

伊奈帆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大海,朝着最遥远的地方凝眸,仿佛细细剥开那些不常被翻动却也无法释怀的回忆。“他脖子上布满了淤痕,总是旧的伤痕还来不及消褪就添上新的。他到底有多少事情想逃避或者忘却,才能做到对自己如此狠绝,那是我非常想了解的东西。第一次自缢被发现时他已经停止呼吸了,我对他做了人工呼吸才把他救回来。他睁开眼看见我时,便一拳打在我的脸上,不太疼但意外地流了血。然后他就崩溃地捂着脸大哭,我时常梦到他那嘶哑的哭喊。”

 

“伊奈帆……”艾瑟依拉姆走到伊奈帆身后想把手放在他肩上,停在半空中又放弃了。

 

海风撩起男人棕色的额发,他缓慢地闭上眼睛。“看着他挣扎是一种痛苦,尤其是当你理解他的时候。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地不愿意他消失在这世界上。是的,他很清楚这一点,第一次救活他的时候,他就说过我‘伪善’。呵,在挖苦我的时候,他的语言总是那么丰富……”

 

艾瑟依拉姆把手按在胸口上担忧地望着伊奈帆的背影,还有不经意握紧的拳。“对不起,伊奈帆……毕竟是我将他托付给你。现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无力。想要寻求您的帮助这个想法本身就已经让我备受煎熬。尽管现在除了以您的名义挽留他之外别无他法,但我现在却在期待截然相反的事情……究竟何时您才能让他的心得到解脱呢?”

 

艾瑟依拉姆对这句话十分熟悉,连出处都记得清楚。纵使不幸有千万种,类似的不幸却只选择在类似的人当中上演。能问出这样话来的人都是多么的笨拙啊。曾经的那一个只知道放低姿态不断求全,而这一个连自己为什么这样问都不清楚。艾瑟依拉姆突然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那个一面救人一面却总是在强调着“我并没有救你”的学生。

 

“你真的很在乎斯雷因呢。”艾瑟依拉姆感慨道。

 

“我并没有在乎他,”意料之中的答案,按照习惯附带一个听上去十分有理的借口,“我只是您心愿的执行人。”

 

艾瑟依拉姆偷偷地笑了。不管再强大的人都有永远改不掉的弱点,如果你爱他,便会觉得那可爱。

 

“那么我要撤回我的心愿了,伊奈帆。”艾瑟依拉姆绕到伊奈帆面前,弯起的眼睛里似乎含着美好的期待,“从今往后我只以朋友的身份提建议……伊奈帆,你可以来告诉他活着的意义啊。”

 

“活着的意义?这是个我从未想明白过的深刻命题。”

 

 “你总是想的很复杂,”艾瑟依拉姆顺着伊奈帆的视线远眺,目光落在天空和海洋交接的无限的远方。折射也好,瑞利散射也罢,天空之所以是蓝色,是因为人们把那宽广又纯净的颜色称为蓝。

 

“——但对于斯雷因而言,那也许只是非常简单却珍贵的东西。”

 

4

 

斯雷因翻开一本书,看了两页又重新合上。他罕见地走到墙边踮起脚来查看那本被悬挂地过高的挂历,那上面的数字告诉他自从艾瑟依拉姆女王的婚礼之后已经过去三天了,但伊奈帆在那之后还没有出现过。

 

他刚刚读完《西线无战事》,他本来一点都不喜欢这内容,对原始战争的描写是那样骇人,震得他心惊肉跳。不过那是伊奈帆给他带来的书(斯雷因认为对方总是非常不体贴地带来让自己抑郁的书),斯雷因是一边揣摩着伊奈帆的想法一边读下去的。“他死时轻轻地向前扑倒,静静地躺着。像是沉睡在梦乡中一样……”,小说的最后一句话竟使他流泪了。突然间涌现的感情,夹杂着零碎的想法,关于这些他都迫切需要和那个人聊聊。但等不来他,斯雷因就只好写日记,否则这些想法很快就要被淡忘了。斯雷因不愿意就这么将它们淡忘了,因为等伊奈帆回来了,他还需要和他聊聊;好像如果不能和他聊聊,读这些书就失去了意义似的。

 

那本书害他当天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伊奈帆静静地躺着,死去了。自己把他翻过来时,他的表情还依旧安详和惬意,只有眼窝变成一个黑洞,汩汩地往外流着血。他半夜惊醒了,心想伊奈帆眼罩下面会不会也只是个黑洞。难怪每次提及对方都会巧妙地避开。第二天他终于忍不住主动和狱警搭话,问那狱警界塚少尉什么时候会来。没想到狱警非常奇怪地瞅了他一眼就走开了,斯雷因捶了一下拦在他面前的铁条,冲着那狱警的背影低斥: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

 

好吧。伊奈帆不愿意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这难道不是自己寻死的好时机吗?斯雷因想。但现在他反而不愿意死了。他想知道伊奈帆的眼罩下是不是有一个黑洞。

 

当天下午,那个讨人厌的狱警居然来开牢房的门,似乎是有人来探监了。斯雷因坐在椅子上没动,专注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进来的人也是个界塚,但并不是他在等的那个。

 

界塚雪用有些生硬的目光盯着斯雷因,很明显对他不满是部分原因。斯雷因坦然面对过许多仇恨自己的人,却在这个黑色长发的女性面前变得手足无措,目光躲闪。

 

“奈君被临时通知去地球联合军总部出差一周,他放不下你,一定要我来看看。”界塚雪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她预想的要柔和许多,是监狱里的特殊的声效吗?在开往监狱的路上,界塚雪设想了许多责备斯雷因的场景。斯雷因,这个对她而言十分刺耳的名字,它的主人不仅使她最重要的弟弟受重伤,直到现在也还在扰乱他。可是当她看到本人的时候,准备好的台词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无法冲着这样一个有着漂亮猫眼和腼腆神情的孩子发火。

 

“是这样啊。”斯雷因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劳您费心了。”

 

“啊啊,确实费心。”界塚雪叹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面“明明连飞机都要赶不上了,一边过安检还一边打电话再三嘱咐我来看你,不能让你自寻短见。我不愿意承认,但奈君确实害怕你死。我劝过奈君多少次,‘让他想怎样就怎样好了’,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他……害怕我死……?”斯雷因耷拉着脑袋说。

 

“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他想囚禁你,掌控你的一切?那个笨蛋究竟对你说了什么,才会让你这么以为?醒醒吧孩子,现在根本不是他在囚禁你,反而是你在囚禁他了!”界塚雪从椅子上站起来,在空地上踱步,“他每天都有成堆的会要开,成堆的人要见,成堆的军务要处理,我不说你也该知道。但他总是要想办法腾出时间来看你,一待就是那么久。不管回家多晚都要给你做便当,第二天带给你——他对你的身体状况甚至是饮食习惯了如指掌。为了安排你的去向,他写了好多报告,还去买关于监狱制度的书,经常读到很晚。可是你啊……你却总是让他担心,对他发脾气!好多次他从监狱回来都是疲惫又忧郁,变得比平时还要沉默寡言,坐在自己房间里一动不动,对着你的东西发呆出神。这些你都知道吗?”

 

斯雷因抬起头来,一脸懵懂。满腹牢骚的界塚雪看到这种表情,气就泄了几分。

 

“抱歉……也不能完全怪罪到你身上。”界塚雪重新坐下来,向前拉了拉椅子,面朝着斯雷因说,“奈君这孩子我比谁都清楚……他不喜欢谈论自己的事情。就算你问他,他也不会说。更何况就算他说,你也不能都按表面意思理解,知道吗?”

 

“……是这样吗。”斯雷因放空视线,回忆起伊奈帆缺乏生气的表情来,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呆呆的,一张口就是一本正经的语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你,让你很难不去相信。

 

“但只要关心他、和他呆久了的话,慢慢就会懂的。我能够看穿他很多种情绪的表情,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动作,比如说……难过的时候他的手指会掐在一起,撒谎的时候他会扯一下领子……”界塚雪在脑海中描绘着弟弟的模样,脸上无意识地浮现出笑意。此时她突然对上斯雷因的眼睛,像两颗无暇的玉石,眼神里尽是纯真的好奇,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我好像说的太多了……总之,尽管那孩子有时候有点任性、倔强又别扭,但他是个非常温柔的好孩子。如果你不打算接受他这份好意,就请你早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让他从你这里解脱出来……啊真是的……我,我……我这是在和你说什么啊……”话题跑偏以后连最开始的目的都想不起来了,界塚雪不确定现在她是不是说了正确的话,如果奈君知道了是不是会和她闹别扭。最后她还是决定不多讲了,因为这孩子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到你精神状态良好,奈君给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那么……你多保重。”

 

然后高跟鞋的声响就消失在了铁门外面,屋内顿时变得异常安静。斯雷因抱膝而坐,下巴抵在手臂上,一遍又一遍考虑着刚才界塚雪说过的话。

 

5

六天后的一个早晨,牢门被推开时发出的吱呀声又响起了,比平时拖的更长,带着几分隐秘,形成一个好听的上扬调子,不经意泄露了推开门的人此时的心情。

 

伊奈帆的手从冰凉的门框上移开,轻声走了进来,担心吵醒可能还在睡觉的屋子的主人,但意外地看到对方已经醒了,坐在能够照到太阳的角落里,舒服地仰起脸,初生的灿金色阳光在他发丝和睫毛上跳跃着。

 

虽然被拔掉翅膀关进囚笼,天使依旧是天使啊。

 

这么想着,伊奈帆赭红色的眼里就泛起笑意来。“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比起伊奈帆,斯雷因对快乐的表达更加率直。他走到对方面前,热情地上下打量起对方来。

 

“抱歉,今天没有做饭。”伊奈帆故意曲解了对方的意思,然后举起手里的东西。“不过有蛋糕。”

 

“哇啊!”斯雷因睁大了闪烁着珠宝光泽的猫眼,“现在可以吃吗?”

 

“当然了。”

 

斯雷因从对方手中接过蛋糕盒,迅速跑到桌旁坐下,解开系在上面的赭红色丝带,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伊奈帆把一次性勺子从袋子里取出来递给他。蛋糕顶部的奶油很浓厚,斯雷因挖了一个小角放到嘴巴里。

 

“好吃!”斯雷因像发现宝藏一样,“这个味道很像我小时候吃过的。伊奈帆也一起吃。”

 

“味道太甜,不适合我。”

 

“喔……”斯雷因垂下勺子。刚才打开盒子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上面的俄文字母,大概是从俄罗斯捎回来的,那里的蛋糕比日本的油腻好几个层次,伊奈帆不喜欢也是很正常的。斯雷因把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想了一下又抬起头问他:“所以这是专门给我买的?”

 

一个是或否的简单问题,对于伊奈帆却显得难以回答。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般都靠不说话来蒙混过去,但现在斯雷因却耐心地盯着他看,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礼节。”最后他说,“去外地回来给朋友带点土产,这是日本人的礼节。”

 

送人礼物的时候说这种话才是很煞风景好吗?去天寒地冻的地方呆了几天情商又退步了啊。斯雷因在心里欢快地讥讽着,不过表面上还是放过了他。“嗯,我知道。你……是下了飞机直接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身上有机舱里的柴油味。” 

 

伊奈帆抬起胳膊闻了闻,反唇相讥:“你还知道柴油是什么味道?”

 

“我也是坐过飞机的!”斯雷因直着脖子为自己辩护,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顺着伊奈帆的思路跑题,于是压住好胜心转而说道,“在飞机上过夜很累吧,你现在应该回家休息。”

 

伊奈帆深深看了斯雷因一眼,感到今天的斯雷因和往常有些不同。“飞机上睡饱了。”他拉了拉领带说。

 

骗子。斯雷因把对方的微小动作收入眼底,心想。

 

两人突然就陷入微妙的沉默里。为了躲避这种细微却难以忽视的尴尬感,斯雷因埋头去吃蛋糕,心里飞快地思索着。他明明记得有很多话想说,在眼下这种情境里却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该怎么说。这种谨慎就仿佛是……他见过一次的地球女孩爱玩的对话游戏,每句话都可以决定剧情走向似的。

 

“听监狱长说,这些天你的状态很稳定,牢饭也能好好吃了。”

 

“嗯。牢饭其实没有那么差。”

 

“看来已经没必要再交代和瑟拉姆小姐的对话了。”

 

“……嗯,算了吧。”斯雷因几乎要忘掉这茬事了,楞了一下才说。

 

“她的照片我带来了。”

 

“算了吧。”斯雷因很快回绝了,“抱歉,明明是我拜托你的……现在却感觉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过也许有一天又会突然想看看呢。”

 

斯雷因说着放下勺子,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直视着伊奈帆说:“不要再用那种锐利的眼神审视我了,我的想法都可以直接告诉你。现在我开始慢慢习惯这种生活了,觉得很平静,暂时不会再去思考生与死的事情。这样的话你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吧?”

 

伊奈帆无声地叹气。“雪姐和你说什么了?”

 

“和她无关。至今为止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这个我还是有相当的自觉的。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不会辜负这份好意的,伊奈帆。” 

 

伊奈帆一怔,眼瞳深处的酒红色晃动了一下。这家伙为什么突然间说出这样一席话来?听上去像是仔细考虑过。这些词语背后包含着怎样的情绪呢?伊奈帆努力地想看懂,但对方只是象征性地微笑着,那比面无表情更要难以理解。

 

“你想说什么。”伊奈帆干巴巴地问。

 

“以后没有必要这样频繁地来看我,影响到你的工作和生活的话,我会觉得很歉疚。你这样优秀,有许多可以争取和创造的东西,把时间投入到我这里没有意义。”

 

斯雷因的声音毫无起伏,但心里却是乱糟糟的。这个话题他本来是想往后放一放,因为一旦说出这种话,别的话题也就没法若无其事地好好聊下去了吧。他分明记得还有许多话想说的,却一句都没能想起来。

 

伊奈帆看着无意识咬着下唇的斯雷因想,这实用主义的腔调,是你换位思考套用我的逻辑之后得出的结论吗?听着似乎非常有道理,但伊奈帆却也第一次对这种腔调感到反胃了。他可从没考虑过把时间投入在这里有没有意义啊,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

 

“嗯,确实没有意义。”伊奈帆机械地附和着。有一种十分讨厌的干扰性的情绪堵在他胸口,让他无法思考。

 

听到对方这么说,斯雷因长舒了一口气。他像终于迎来结局一样感到异常地轻松,尽管伴随而来的是深深的失落。他故意扯了扯嘴角,想显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却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下眼帘的一瞬间,斯雷因似乎看到伊奈帆在掐自己的手指,确切地说是左手虚握成拳,拇指指甲陷进食指的指肚里。非常微小的一个动作,如果不是界塚雪提到过,他不管看多少次都不会注意到的。

 

次元屏障一定有缝隙。伊奈帆大概不知道这种理论对自己也适用。

 

伊奈帆的大脑正高速运转着。他在解析着自己。选项如此明确和简单,为什么以前的决策模型却完全不好用了?啊,你其实并不是在做决定,因为情感已经替你做了决定,你只好找几个理性客观的理由来解释,说服他接受你的决定。但你又很清楚,真正理性的理由是不存在的,这个决定本身就是非理性的。但你无法表达这种非理性,因为你尚且无从定义它。随便下定义是危险的。这也恰恰导致事情拖到现在这个地步。但是现在不能再拖了,根据经济学理论,议价能力会随着耐心降低而降低。只能把握现在这个时机,正确地传达出令对方可以接受的想法。那么来组织一下语言吧。

 

“伊奈帆……?”斯雷因小声叫了对方的名字。伊奈帆的沉默使他感到紧张,他屏息静气地等待对方说点什么,心脏砰砰直跳。

 

沉吟半晌,伊奈帆终于开口了:“斯雷因,我想有个根本问题你搞错了……”

 

“嗯……什么……?”斯雷因无辜地张大眼睛望着他。那双绯红色的眼瞳罕见地默默朝旁边偏移了几分。

 

“如果我来见你,是因为我想见你。如果我没来见你,是因为我没法见你。不存在我不想见你这种情况。”

 

听完之后斯雷因把这句话在心中回放了三遍,等他终于品味出来其中的意思时,脸颊立刻就烧起来。此时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吧,真的太丢脸了,斯雷因不甘心地想着,明明是这样一句完全没有感染力和艺术性可言的话,不仅晦涩难懂还有装腔作势之嫌,到底哪里感人了,到底哪里感人了啊斯雷因。

 

也许感人的地方是,这大概是伊奈帆能够说出的最煽情的话了。因为说话的人是伊奈帆,如此拙劣的表白也可以被原谅呢。感觉到鼻子泛酸,斯雷因连忙抱住膝盖,把脸埋进手臂里。

 

“……我也是。”他闷声回答。

 

尾声

 

“伊奈帆……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监狱长。你的床有点硬,让他给你加个床垫。”

 

“你在想什么呀……这个时间监狱长还没上班呢。”

 

FIN

 

再次爆字数的我……o<---<所以就憋怪我更的慢咯。

结尾还是调皮了一小下wwww

结束的有点唐突,不过我觉得到这里就可以了。写到后来已经要跪了,如此狗血又平淡的剧情真是令我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而且根本虐不动伊总,我已经放弃了。只有能多少描绘出伊总在我心中的样子我就满足了。

下次一定要虐得更狠一点才行。我爱他们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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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哈鲁
很想再铲点什么但加班太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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